“繼續當一個男人不是比較容易?” – 變性者的醫療遭遇之質性訪談研究
‘Wouldn’t it be easier if you continued to be a guy?’ – a qualitative interview study of transsexual persons’ experiences of encounters with healthcare professionals
- 這份研究對全球臨床社群有何貢獻?
1. 本研究描繪出變性者在變性醫療過程中與醫療專業者的互動經驗。
2. 醫療處遇經驗會與醫療專業者的態度、知識水平、其跨性別議題的臨床經驗有關。
3. 醫療專業者需要有跨性別與性別少數議題的進修。教育者應確保LGBT課程是被納入護理和醫學教育中的。 - 研究目的:
描述變性者在變性過程與醫療專業者的處遇經驗 - 研究背景:
不同個體的變性者會使用不同的方式來改變原生性別,像是荷爾蒙或/和手術。變性者可能會遭遇污名,而增加他們心理壓力的風險。醫療專業者不當的對待與治療是很常見的。針對變性者醫療保健經驗的質性研究是很少的。
- 研究方法:
瑞典非臨床試驗樣本,包括六位被診斷為變性慾的人,已接受變性手術或正在等待手術。半結構訪談,並使用manifest qualitative content analysis進行資料分析。 - 研究結果:
共分類出三大類與十五小類。當醫療專業者表現專業與尊重,且建立醫病信任,這樣的經驗會被認為是好的。然而,醫療專業者的知識水平、如何利用醫療權力、對信息的隱瞞、對性別的刻板印象與態度、甚至用錯名字等,都是造成受訪者有不同醫療經驗的因素。他們在醫療專業者的權威下感到非常弱勢,而他們無法選擇不要當變性者,且又如此依賴醫療專業。 - 研究結論:
變性者在變性手術過程是相當弱勢的。若醫療專業者沒有足夠的知識、利用他們的權威表露出性別刻板態度,變性者的醫療處遇經驗將會是非常負面的。一個好醫病關係應該是保持誠信、尊重、回應和信任的。 - 臨床實踐:
改進護理和醫學的跨性別教育是必要的。醫護專業人員應該要認知到,他們的態度和知識水平是如何影響變性手術過程所提供的醫療照護。 - 瑞典變性概況:
在瑞典,性別重置手術(sex reassignment surgery, SRS)始於1960年代,並於1972年,瑞典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執行變性手術與承認變性法律的國家(Dhejne等, 2014)。令人驚訝的是,瑞典很少發表性別重置手術的研究,且就我們所知,這些研究都沒有涉及到病人的經驗。在瑞典,SRS的申請自2000迅速增加;2001~2010間,SRS是過去十年的2.5至3倍以上。 女跨男約0.42/100,000,男跨女約0.73/100,000。影響SRS申請的因素包括社會偏見、診斷傳統、醫療可近性、新性別的法律合法性和保險給付(Dhejne等, 2014)。在國際上,瑞典對變性者的態度被認為是寬容的。一份瑞典調查顯示,多數瑞典人支持SRS(Landen & Innala 2000)。49個歐洲國家中,瑞典在LGBTI人權中排名第四(ILGA-Europe 2015)。在瑞典,一個人表現出性別不安(gender dysphoria)必須轉介到六個專業性別團隊之一,經過約一年的評估,才會被診斷為變性慾。診斷確認後才開始性別治療,包括荷爾蒙治療與真實生活體驗。 女跨男可以進行乳房切除術,男跨女接受除毛和言語治療。大約兩年後,就可申請SRS許可和法律的性別改變(Dhejne等, 2014)。在瑞典,所有的藥物治療和醫療費用皆由國民健康保險給付(Dhejne等, 2014)。 - 文獻提及醫療照護對變性者的不當對待包括:
性別不敏感,例如使用不正確代詞(Kosenko et al. 2013, Xavier et al. 2013);
顯示出對跨性別者感到不舒服,例如凝視或坐立不安(Dewey 2008, Kosenko et al. 2013);
拒絕或提供較差的醫療服務,例如拒絕提供性別重置手術的轉診(Kenagy 2005, Dewey 2008, Lambda Legal 2010, Kosenko et al. 2013);
謾罵(Lambda Legal 2010, Kosenko et al. 2013);
敵對和忽視(Xavier et al. 2013);
醫療強迫,例如被迫接受不必要的檢查(Kosenko et al. 2013)。
一份2010Lambda Legal的調查顯示,變性者甚至經歷了醫療專業者的肢體不尊重或暴力,並因變性者的健康問題指責他們。Dewey(2008)指出,雖然不是所有變性者都會被醫療專業者排拒,但許多人因醫療提供者的疏離而有不舒服的醫療經驗。Poteat et al. (2013)探討了污名對醫療提供者與變性者間互動的影響。變性者表示,醫療提供者的知識是很有限的,甚至對他們的醫療需求是毫無準備的。 - 訪談問題:
如果有的話,請描述一個變性醫療處遇的正面經驗。
如果有的話,請描述一個變性醫療處遇的負面經驗。
- 一、正面的醫療處遇
1. 專業(Professionalism)
醫療提供者的專業行為,包含告知心理測試的用意、正常化變性狀態、不放大變性者的背景、專注於當下需處理的醫療行為、閱讀相關議題、不因不必要的問題而延後性別重置手術、願意與變性者好好溝通,對待變性者的態度就像對待其他患者一樣。「我的心理學家說不需要對此感到羞愧,這不是你的錯,這是醫學的病狀。」「他們沒有對變性的背景大驚小怪。如果不相關,他們不會討論它,也不會以外在呈現的來看人。」2. 誠信與尊重(Integrity and Respect)
醫護人員如何保護變性者的隱私,例如在檢驗室的門口放一個屏幕避免門被意外打開;不質疑變性者對生活的選擇、不忽視變性者的感受與經驗,而是將變性者包含在醫療照護中。3. 有反應的(Responsiveness)
在照護變性者時,醫護人員願意聆聽、表示同理與了解且是體諒的。「他們非常的友善。他們沒有來告訴我:『現在我們應該要做這個做那個。』他們真的在傾聽我。他們很同情且關心我。我當時疼痛地躺在那裏,幾乎無法按鈕叫他們來。 [. . .] 他們做了一點額外的事:『你想要我將你的床升高一點點嗎?要另外一條毯子嗎?』他們問我,而不是讓我需要問他們。」4. 信任(Trust and Confidence)
醫護人員讓病患感到自信與安全:「我們會照顧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和變性專科醫生的會面讓我相信他的。」「我一直以來都對醫院感到驚恐,且討厭醫生。醫生們不是一個人可以相信的人類 […]。但他們真的很好,且照顧我照顧得很好[…]。這個不是我以前遇到的恐怖的醫生。」5. 變性者自身的應對(The transsexual person’s own part in the encounter)
受訪者表示自己對醫病關係也有責任。像是自身的敏感度、是否對某些問題難以啟齒。「一些變性的人不能同意任何人,且相信整個世界是對抗他們的。」「我認為這是個人的化學作用,使其無法合得來。我覺得需要依靠那個,如果你遇到一個你因為某些原因覺得沒有信心的醫生,那麼你就不要因為社會結構而同意。或許它就是在那失敗的。」
- 二、醫護人員的態度和照護
1. 知識水平(Level of knowledge)
像是對性別認同、性取向、性別重置手術和相關治療的知識。有時醫護人員會承認他們缺乏這類知識,而展現出好奇。有時他們僅僅是無知的。「我遇到的那個女人有一點老,且她開始說:『我不知道變性的任何事情。』對在心理學領域工作的人不知道有點令人吃驚。因為我是我自己為同性戀女人、且對女人有興趣,她說:『繼續當個男人不是比較容易嗎?』」有些受訪者表示他們某種程度上已知會或教育過醫護人員,但當自己成為醫護人員對變性者的主要知識來源也是挺累人的。「在瑞典,他們不知道性別重置病房是存在的,而對我來說這是很驚人的。臉部重建、女性化手術。他們在我手術之後都感到非常興趣,且想要照照片。我說好。他們想要知道那是怎麼做的。我非常的驚訝,不是對於這樣的遭遇,而是對於他們知識的缺乏。」
2. 他們怎麼說你以及怎麼跟你說話(How they speak to and about you)
像是錯誤的名字或代詞,幾乎所有受訪者都有過這樣的經驗。有些人表示在性別重初期會比較敏感。有些人則說性別重置初期的自己是比較中性的,因此可以理解醫護人員使用錯誤的代詞。有些醫護人員會尊重地詢問要用什麼名字,但多數的經驗是,醫護人員不假思索也沒興趣知道變性者對稱呼的偏好。「當他們用錯誤的拼音時,我覺得糟糕,像是他們在標準化他們看待性別的方式 [. . .]。我感覺像是他們懷疑我的性別。像是他們不是很相信我。」
3. 權力地位的利用(Exploiting position of power)
有些醫護人員會利用自己的身份貶低變性者,像是特意採取疏離的態度、單向的溝通、使用神秘的學術語言。「是一個好笑的嬌小女人,一個資深的內科醫生,她自己做了所有的變性調查。她有點矮,但將她的椅子拉高所以她能向下看你。然後她繼續,繼續試圖說服。」醫護人員甚至會利用自己的身份,要變性者揭露自己的隱私。「我的社會評估,或是諮商者,沒有感覺非常好,因為她討論了一些不相關的事情。她應該要評估我在社會上的處境的,是否我在朋友和家人間有需要的社會支持。有時候她問了非常隱私的事情,像是我偏好哪種性愛,我較喜歡肛交還是陰道交。它感覺是不相關的,且非常地不舒服。她在某種針對我的權力位置,它感覺起來非常不舒服。 [. . .]當我猶豫告知她時,她告訴我:『最好告訴我,所以我們能夠將評估結束掉。』 我感覺我被強迫回答她以得到我想要的,得到我的矯正。」
4. 隱藏資訊(Withholding information)
告知的不充分、故意隱瞞信息。像是因荷爾蒙治療而需要骨質疏鬆的檢查、變性的評估程序或是其它變性者需要接受的檢查之原因。「它非常地模糊。我期待問題關於我感覺如何等等,但那一點都不是關於這個的,它比較像看圖片然後說你在裡面看到什麼。 […]我事後感到擔憂,她會從我從圖片裡看到的評估我嗎?我不知道那要如何定義我是誰?我現在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為何要做這樣的測驗。」
5. 性別刻板印象(Gender stereotypes)
受訪者會察覺到來自醫護人員的性別刻板印象,像是他們應該穿什麼、行為舉止應該怎麼樣。他們感覺自己的穿著被評估,以及受到質疑和批評。「如果你是男性轉女性的變性者,然後還未完全完成,或者想要符合典型女性的刻板印象,他們會持續不斷地問你問題。」
- 三、脆弱性的看法
1. 對自我的屈就觀點(Condescending view of oneself)
變性者往往會在某個時間點覺得自己是錯誤與奇怪的,當真實生活體驗開始,想以另外一個性別行事時,卻沒有典範可以仿效。在此期間,他們會擔心其他人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因為自己似乎不符合二元性別分類。「我以前總說我不需要幫忙去厭惡我自己,我已經做了那件事很久了。」「我是畸形的、不成形的,不是真的人類。我是我父母得到的某種奇怪的東西。有些事情不對勁。」
2. 依賴(In dependence)
性別重置過程中,變性者是很依賴醫護人員的,因為醫護人員可以決定診斷結果,但當醫護人員對變性者的知識是有限時,就像是自己被困在無知的人手中。「不可能換醫生,且到處都是長長的隊伍,所以如果你像要改變調查小組,它是不會作用的。」「我需要他們的幫忙,而他們決定我是否能經歷穿越矯正。」
3. 不被認真看待(Not being taken seriously)
可能發生在兒童或青少年變性者上。「而他們對每一件事情都極端地負面。他們說:『我們不能做那個,我們不能送出參考建議如果我們不確定你是不是變性者。 [. . .] 而有許多人說:『你才16歲,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4. 成為變性者不是可以選擇的(Cannot choose not being transsexual)
受訪者表示在性別重置的過程是相當脆弱與不安的。被醫護人員質問、且需不斷向他們解釋的狀況。讓變性者充滿情緒的動盪與疑慮。「它就像是情緒雲霄飛車,隨著荷爾蒙和變性手術上上下下,詢問著它將往哪裡走。它會有用嗎?我會通過嗎?因為沒有第二個計畫了,你不能說,不,我想我要跳過這個。它必須是有作用地,如果它沒有,我就完蛋了。」
5. 外界的高需求(External high demands)
受訪者表示,在性別重置過程中沒有得到充分的支持,自己必須積極讓整個程序向前走,就算生病了也一樣。「我覺得我需要比以前能夠的更成熟。」「它被形成所以我應該是要在性別重置手術中做為那個驅動因子,但當你病非常重時,很難做到。自然地它也反映你得到心理支持與否,如果因為我生病我打電話取消探望,當然我要有新的探訪 [. . .],但沒人打電話問你你感覺怎麼樣。」另外,也缺乏對於生育親生子女計畫的討論,例如冷凍卵子、精子。當性別重置手術完成後,沒人告訴他們一般的醫療照護資訊。 - 本研究發現與Mayer等人(2008)的研究結果一致:給變性者的醫療專業人員是不足的,是造成性別少數病患取得良好醫療保健的主要障礙之一。
- Mayer等人(2008)認為,無論是醫學、護理學校或是進修教育課程.都沒有提供醫護人員所需的完善培訓,像是照護變性者的態度、知識與技能等。
- Rondahl(2009)發現,只有17.7%的護理與醫學生對LGBT照護有基本的知識。
- Carabez等人(2015)指出,從業護士很大程度上缺乏對性別認同和性取向的理解。
- Mayer等人(2008)表示,若缺乏知識與教育,性別少數將會持續遭遇醫護人員對他們需求的無知與毫無準備。
Ann-Christin von Vogelsang, Camilla Milton, Ingrid Ericsson and Lars Stro€mberg
© 2016 John Wiley & Sons Ltd
Journal of Clinical Nursing, doi: 10.1111/jocn.13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