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擁有一切」這回事──不安時代中的性別、工作與照顧

沒有「擁有一切」這回事

不安時代中的性別、工作與照顧

There’s No Such Thing as Having It All

Gender, Work, and Care in an Age of Insecurity

Kathleen Gerson

丹尼和他的妻子皆致力於工作──他是一個理財顧問,而他妻子則是房地產經紀人。他們都致力於盡可能平等地分攤照顧年幼兒子的工作。丹尼相信小孩最好由父母雙方撫養,且不想放棄在他兒子早年的生活中創造出緊密連結的機會。他也相信母親的身分不該危害他妻子的事業,在維繫家庭財物穩固上,他妻子的事業和他的同等重要。因為這些原因,他分割在家和辦公室的工作時間,和他妻子的時間取得平衡,如此家裡總會有人在。這樣的分工讓他可以花時間和他兒子在一起,但這也讓他感覺他在小孩的需要與老闆的期待間拉扯。丹尼對於他努力分擔工作與照顧孩子,感到自豪,但他也開始納悶:他能維持這樣的步調多久。

桃樂絲在大學時代遇到她丈夫。畢業後,她先生鼓勵她繼續生物學的學習,並跟隨她來到一個新城市,在那裡他們決定組一個家庭。幾年過去之後,桃樂絲完成她生物學的訓練,且在其他地方找到更好的工作,同時她的丈夫也跟隨她到新的地方。當桃樂絲的事業茁壯時,她丈夫接受他可以找到的工作,也變成他們家庭照顧三個小孩的主要照顧者。桃樂絲對於單獨以她的薪水來支撐這個家庭感到負擔過重,並且也擔心她丈夫逐漸出現的挫折,且納悶她的婚姻在財物與情緒的拉力上能夠存留多久。

在多年尋尋覓覓好工作與滿意的關係後,蜜雪兒似乎在她三十歲中期達成了兩者。她被指派成為幫助窮人的非營利機構的導演,也因維持兩年的關係感到開心。然而無預期地,她懷孕了。雖然不在計畫之中,她欣然接受這個消息,並希望它代表著組成一個家庭的開端。然而,她很快就發現,她的伴侶和她沒有相同的願景,他告訴她,他不會為照顧這個小孩負起責任。因為意識到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生育,蜜雪兒決定獨自懷孕。如今蜜雪兒成為單親母親,憑藉著好朋友與保母的幫助照顧她年幼的女兒。因為面臨支持小孩的需要,且為了有更不緊湊的行程安排,她必須放棄非營利組織的導演職位,而接受較穩固與不苛求的營利電影工作。

傑森在他三十歲晚期單獨一人住且沒有支薪的工作。幾年過後,他雖然有過數個工作,但沒有一個能夠提供足夠的收入與財務繁榮的未來。他的親密關係也同樣地不穩定,數任同居的女朋友搬進搬出。然而,傑森每天早上起床到咖啡廳研發應用程式,他希望因此能開創科技領域的新事業。傑森不確定他是否較偏好穩定的工作和家庭生活,但他深信,只要他的財務還是不穩固的話,他就沒有資格擁有家庭。

 

 

儘管許多家庭繼續依靠轉錢養家的爸爸與照顧家庭的媽媽,這樣的分工已經不再能描述現今大部分女性和男性的狀況。以上四個人的生活,都是性別革命世代的成員,他們因性別革命有新的選擇,但卻沒有工作與照顧家庭間衝突的解決方式。雖然丹尼致力於結合工作與親職,並努力維持平等的關係,桃樂絲卻不經意地發現她自己處在一個困難的情況。不像丹尼和桃樂絲,蜜雪兒一肩挑起賺錢養家與親職的責任,沒有受到伴侶的幫助。最後,和這些家長相比,傑森沒有面對家庭或工作的義務,但是他的情況有自己的窘境。

這四個故事描繪了各種新的模式,為了對應現今「新經濟」的財政與人際關係的不確定性而生。曾經佔優勢的傳統家庭分工仍可以看到,但也存在著替代性的家庭模式,如丹尼、桃樂絲、蜜雪兒和傑森那樣。為何這樣多元的工作與照顧的組合方式會發生?年輕女性與男性如何在它們之間選擇?他們有著怎樣的挑戰?為了瞭解面對現今家庭及其未來前景的選項,我們需要回答這些問題。

 

今日經濟與個人生活的“巨大轉變”

 

像是工業系統的改變,「新經濟」的崛起正從根本上重塑著美國工作與家庭生活配置。服務、資訊與科技的工作正崛起,然而製造業則繼續急遽衰退。工作的地點也在改變,因為工作地點從傳統的辦公室移進家中及咖啡廳,員工從遙遠的距離就能登錄工作。最後,勞動力的組成持續轉變著,工作參與的性別差異也縮小到快要消失的點。這些性別與家庭生活經濟上的轉變標誌著一個紀元的結束,使得家與工作場所、支薪的員工與沒有報酬的照顧者、及媽媽和爸爸的角色不再有清楚的界線。現今,不論是女人和男人都面對模糊、且通常是衝突性的工作和家庭界線。

這些轉變的經濟分工的重要後果之一,就是工作與親密連結產生新的不確定。職業穩定性的削弱為新經濟不可或缺的一個面向,它在重塑所有教育、薪資水平的勞工工作軌跡。因為工會崩潰、低薪資的服務業工作崛起,非技術性與半技術性的勞工不再依靠工會或區域性的勞工市場來保護他們的工作,或提供可預測的工作途徑。教育提供了更多工作機會,這是無庸置疑的,但擁有更高教育水平的白領工作也不再保證有穩定經濟的未來。如同勞動階級的同事一樣,中產階級的勞工面臨了越多一次性使用勞工的工作市場,職業道途也變得更加雜亂無章。

在工作與家庭分工的個人層面,有相似的轉變發生。人們在私人生活中有更多選項──不只關於是否、何時以及如何成立親密關係,也包括是否待在或離開一段關係。離開一段關係的選擇權擴張削弱了每個人能夠依靠一段關係的觀念,結婚不再能給予沿著穩定道路建立家庭和職業的可預料的點。

工作與個人生活的不穩定提升,對於二十世紀中期賺錢養家丈夫與照顧家庭妻子間的性別協議,有著深切的影響。因為這個“分離領域”的協議取決於男人能夠提供穩定且足夠的收入來支持妻子和小孩的保證,男人與女人工作與婚姻承諾不可預測性的提升侵蝕著兩性協議的基礎。舉例來說,現今賺錢養家的母親約占美國孩子低於18歲家庭的40%,其中三分之一的結婚媽媽賺得比她們的丈夫多,剩下的三分之二則由單親媽媽組成。

既然現在許多家庭都依賴著母親的收入,期待工作與照顧壓力減輕也是合理的,這樣每一個人才能更輕易地融入並分攤兩者。但是相反的情況卻發生了。勞工認為他們需要工作更久且更努力,以保住工作或找到更好的工作。更有甚者,照顧常規的改變給勞工與父母增添另一層的壓力。今日的父母,尤其是母親,通常被要求實踐「密集的養育」,這對1950年代美國的全職母親來說顯得極端。事實上,即使在外工作的母親從那時便呈指數性地上升,現在的母親和父親比前幾代的父母花更多時間在小孩身上。

公共與私人生活不安全感的上升與需求的增加使得工作與照顧之間的衝突加深。這些衝突反映了普通人民面對的工作家庭現實與制度層面的失聯,還需要調整、認出這些制度以適應新的現實。改變中的生活與制度間的衝突已經在三個層面上創造交叉壓力(cross –pressure)。在制度層面,工作和家庭的「貪婪制度」勢必導致衝突;在個人層面,女人和男人面對上升的兩難困境──如何在支薪工作的經濟自立與照顧他人的承諾之間作選擇;在人際的層面,工作與照顧之間的衝突創造出賺錢與照顧之間如何分配的緊張狀況。

 

 

背景

理解改變

美國人如何對應這些增加的交叉壓力呢?一些人對這個問題提供相牴觸的答案。一觀點認為我們已經到達停滯不前的狀態,轉變不只到了終點,而且還可能會經歷逆轉。這個觀點指出有證據顯示女性就業進展的延緩──不只勞動力參與率呈現平緩,且在工作場合的玻璃天花板繼續使大部分的女性被隔離在低薪資的工作。調查也顯示女人在家仍比男人做的更多,即使性別差異已縮減,許多人仍對在小孩子小的時候工作感到心態矛盾。有鑑於這些統計,關於女性退出工作以待在家撫養小孩的大量傳聞也就不令人感到訝異了。

另一個觀點則假定了相反的圖像,它專注在女人獨立的成長與男性優勢的下降。年輕一代的女性在大學出席率、教育程度、個人所得與生涯抱負上超越男性,同時,男性的勞動參與率在下降。不論是否專注於女性的得益與男性的損失,這樣的局面描繪了由單身成人居住的未來,他們建立獨居的生活,而非與相伴一生的伴侶一起生活。最危言聳聽的此類未來圖像是蔓延的個人主義取代婚姻、家庭和社群的持久承諾。

轉變時期通常是令人困惑的,人們會對改變的方向和特性下結論。這些觀點儘管明顯地描繪出不同的未來,卻含蓄地假設未來會呈現直線的軌跡向前。兩方觀點都沒有錯,卻也都不完整。將這些顯然矛盾的趨勢放在更大的時代背景中,顯露出改變並不平均,並創造出交叉壓力,而需要工作和照顧新的整合。這些交叉壓力暗中顛覆早期的作法,卻沒有提供新的可實行的、被社會所接受的解決方式。

在這樣的趨勢下,美國女性和男性發展出他們自己的策略,以調和同時成為盡責的員工與奉獻的照顧者的衝突壓力。

他們如何駕馭這些衝突?他們會使用何種對策?由於不一致的改變創造出不可避免的兩難情況,且需要創新的回應,我們需要知道人們追求的所有對策以及阻礙他們達到滿意的工作照顧調合的障礙。

 

案例研究

性別革命下的孩子之研究發現

為了瞭解人們如何駕馭這些革命性的改變,我實行了兩個研究。第一個研究是面談過去幾十年間快速家庭變革下長大的18到32歲年輕成年人。在範圍廣泛的對話中,這些“性別革命下的孩子”反映出他們在經歷此改變的家庭經驗,並討論他們的對未來的期望和計畫。第二個研究藉由面談34到36歲的女性和男性,發掘人們建立家庭與職業時追求的對策。藉由這兩個研究,是有可能建構出今日女性和男性是如何對應工作與個人生活中增長的不確定性圖樣。

 

性別革命下孩子的觀點

新世代如何看待未來的計畫?我從與成年早期的年輕女男性的面談中看到了三種替代方式。第一是賺錢丈夫與家庭主婦妻子的傳統模式的現代化版本,我稱之為“新傳統”。新傳統的選項強調永久的異性戀婚姻,一方著重於賺錢養家,另一方則專事家庭照顧,但這也包含一個母親可能在有支薪工作的同時還必須負起“第二輪班”的家事責任。

在光譜的另外一端,第二選項強調“自立”。在這樣的模型中,婚姻仍是一個選項,但它不再提供經濟穩定或是減輕一個人需要能夠靠自己生存。自立代表著維持獨立感,而非依賴伴侶給予經濟支持。

這些相對立的模型附和著分析學家與學者斷定的情景,新傳統描繪出性別平等進展的延緩,而自立則描繪出女性和男性都朝向個人主義的移動。第三種替代方式,「平等主義」包含每個模型的元素,卻和每個模型相異。為了調和個人自力與親密伴侶承諾這看似不相容的目標,平等主義的選項強調公平、公正與分攤工作與照顧責任的彈性。在這個方案中,親密伴侶分攤賺錢和照顧,並且在他們的生活平衡這些追求。

年輕美國人會偏好哪種選項?又他們期待如何達到?大多數面談的人希望有平等的工作與照顧平衡,實際上,五分之四的女人與三分之二的男人希望創造出平等的關係,使支薪工作與家庭照顧都能被分攤。然而大部分的年輕成人也都斷定他們的選擇可能達不到這些理想。預料到達平等的選項會有巨大的障礙,他們規劃出撤退策略。然而,不像這些理想,這些撤退的立場對女性和男性來說相當不同。

大部分年輕女性──不論級別、種族及族裔背景──說她們不願意在傳統的婚姻中讓出她們的自主,因此決定要維持經濟上的自立。幾乎四分之三的女性說她們計畫透過支薪工作建立獨立的身分,為了避免困在不快樂的婚姻中,或被不可信賴的伴侶拋棄。然而,年輕男性說他們更傾向於撤退到新傳統。即使承認女性在外工作的權利,男性卻感覺成為賺錢者的需要,且依賴著他們的伴侶成為主要照顧者。

這些發現顯現出美國生活的兩個不同分歧。當大眾的焦點集中在性別差異時,在年輕世代擁護的理想與能達成這些理想的有效選項之間,也有高漲的衝突發生。女性與男性似乎有相同的理想抱負,但在達成它們時面對著大量的阻礙。

 

浮現的工作與照顧對策

今日的成人如何面對高漲的平等理想與達到平等的選項的缺乏?初步建立家庭、職業的女性與男性的面談中顯示四個一般性策略的出現。兩個最明顯的模式反映出新傳統與自立的撤退立場──大約三分之一面談者在男性為主要賺錢者、女性為主要照顧者的關係中,而另外的三分之一則是獨自生活或是成為單親家長。

在那些生活在性別傳統的家庭,大部分都是一開始希望創造出更平等關係的“不情願的傳統者”。然而經濟上的壓力讓父親須應付費時間的工作與過量工作的總工時,只允許一點參與家務的時間。母親因此必須變成家庭中默認的照顧者,即使那意味著離開她們享受的工作,或退出勞動人口。這些配偶符合改革倒退的圖像,孩子的到來促使父母需要以性別差異的方式劃分工作與照顧,即使最初的希望是要避開這個結果。

和這些不情願的傳統者相比,另外的三分之一體現了不樂見遠離婚姻承諾傾向的學者的擔憂。這些單身者發現他們單獨一人而非在承諾的關係中,因為他們面對親密關係上的挫敗,通常也伴隨著工作上的挫敗。然而單身女性與男性選擇不同的路達到這個目的。當男友或丈夫留下她們獨自撫養小孩時,許多女人變成單親媽媽,像引言裡描述的蜜雪兒一樣。而大部分的男人和以及一些女人,在不滿足的關係與工作經驗之後,對於承擔起婚姻與親職情緒上與經濟上的責任感到準備不足,而選擇維持單身與不生小孩。然而,就像他們選擇傳統道路的同儕一樣,這些單身者在早年的生活曾經希冀平等的伴侶關係。

這兩種模式皆沒有呈現出全部的情況。另三分之一面談者發展出不同的策略。大約15%變成“反轉者”,發展出母親和父親反轉性別分工角色的關係;然而剩下的15%變成“平等主義者”,採取特別的行動反抗性別分工,因此他們可以盡可能平等地分攤工作和照顧。

就像不情願的傳統者和單身者,反轉工作與照顧責任的母親和父親一開始未尋求這樣的分工。然而過了幾年伴侶的關係,男性在工作上受挫,女性在工作與職業上穩定,一開始分攤的協議鞏固成工作和照顧反轉分工。女性變成主要的賺錢者,使得男性拾起更多的照顧責任,就像桃樂絲的例子一樣。在2012年,15%孩子低於18歲的美國家庭依靠比丈夫賺得多的母親養家。

我面談裡呈現另外一個新的、較不死板的模式實行性別分工,這個群組是最接近所有面談者偏好達到的平等主義的理想的。就像丹尼一樣,平等主義者將關係建造在公平分攤的原則上,即使那代表著犧牲個人的時間、金錢與睡眠。它通常也包含重要的權衡,例如:丹尼和他的妻子選擇重新配置他們的工作行程,即使知道這些選擇可能會危及他們工作的未來前景。另一平等主義配偶做了不同的選擇,決定延遲或拒絕養育小孩。在缺乏僱主支持下,平等的承諾促使伴侶發展出創新的策略,但卻無法提供工作與照顧之間衝突的解決方式。平等主義的女性和男性因此納悶:他們能夠不向命運低頭而堅持理想多久?

在生活以不可預期的方式改變時,傳統者、單身者、反轉者和平等主義者會從一個類別移動到另一個類別,使彼此之間的差距變得模糊。這些策略之中,沒有一個是簡單易做的,每一個都包含障礙,且大部分的策略都會發展出他們希望避免的模式。即使那些能夠達成最初理想的人也面臨到未預料的挑戰和困難。因此當大部分人陳述感到些微不滿足,一些人陳述感到劇烈衝突,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這些群組提供了工作與照顧衝突間制訂選項的路標。

 

 

當代的處境

大眾辯論的意涵

顧及我的面談中所有的策略,看到它們的共通性以及差異性是很重要的。每個策略都代表著同樣兩難情況中的不同妥協方式。然而性別認同與個人偏好皆不能解釋為何個體發展出如此不同的策略。儘管不同社會背景的女性與男性表達了他們想整合和伴侶分攤工作與照顧的理想,人們卻走了不同的道途,發展出分歧的承諾方式。

退一步去看整個地景,其揭露了不同的社會背景促使人們以不同的方式回應工作與照顧的衝突和不安全感。雖然一些人能夠找到安穩、有彈性的工作,且建立穩定、平等的關係,只有很小一部份的人享受這樣順利的環境。大部分的人應付著遠不及他們理想的工作、家庭環境。傳統與反轉的伴侶,以有更穩定但同時更費時工作的配偶成為主要的掙錢者,使工作較沒前途的另一半需負擔起主要的照顧責任。在大部分的例子裡,男人享受最佳前景的工作,同時也面對著更大的工作壓力;儘管有男人成為掙錢者的文化常規,當女人的工作提供更安穩的收入或更多發展機會時,她就變成主要的經濟提供者。不管是男人或女人擔任掙錢者,一個人需要長時工作以保住工作的需要限制了另一個人的選項。工作上較少機會的人因此變成默認的照顧者。

相對地,其他人不能建立起穩定的關係,雖然這個情況對男性和女性有著不同的意涵。當男人找不到穩定工作的時候,他們也傾向避免結婚。單身女性更有可能面對不同的兩難困境,不是選擇不生育,就是選擇沒有親密伴侶的幫助下撫養小孩。單身男性面對工作與照顧的承諾不足,然而單親媽媽尋求合併工作與照顧的方式。最後,平等主義者面對和傳統者、反轉者與單身者不同的選項。雖然他們能夠找到滿意的工作,且與致力於工作的伴侶建立關係,大部分的平等主義者認為“做了全部”不代表“擁有全部”。由於缺乏彈性的職業選項與高品質的育兒,他們面對不育與筋疲力竭間的權衡。

這些所有的模式都反映工作與照顧不同安排的方式,但每一個都承擔著困難與犧牲。平等主義的策略提供新傳統、自立和性別分工反轉模型的替代方式,但平等主義的理想卻很難達成。事實上,種種的模式本身就暗示著,需要出現合適的制度支持大眾偏好的平等主義模式,包括穩定的工作、彈性的工作場域,和育兒的資源。

 

 

未來的方向和政策

我們從此地要走向何處?

今日的女性與男性說他們想要“擁有一切”,但他們也相信這樣的目標是不可能且自我中心的夢想。然而得到滿意的工作與豐富家庭生活的願望不是自私,也不應該不能觸及。相反地,“工作與愛”的能力是健康個人的標誌,且提供調和工作與愛的方法是健康社會的標誌。因此,將這些渴望塑造成自私與不切實際不只是不準確,且會產生不良後果──它遮蔽了新世代面對兩難困境的制度根源,並阻礙我們發展出解決方式。創造支持所有級別與社會背景的女人、男人和小孩的社會的第一步為丟棄“整合工作與照顧是自私的”這樣的想法。

新經濟轉變了我們的理想典型,但留給人們面對理想與選項之間的差距。男人工作保障的削弱代表女性和男性必須共同工作賺錢以支持家庭。同樣地,婚姻保障的削弱代表著女性無法負擔只局限於照顧家庭的生活。在這不可逆轉的性別轉型中,重建我們的工作與照顧制度是減少工作照顧衝突的關鍵。以下是敝人的建議。

第一,我們需要替換掉“典型的勞工”常規,這樣的常規獎賞將工作擺第一的勞工,而不顧他們的生命階段及受撫養者的需求,並以重視照顧與獎勵“彈性勞工”的新的常規替代。致力於工作彈性的常規有兩種意涵:短期來看,它重視勞工的貢獻,而非他們在工作場所投入的時間;長期來看,它允許女人與男人建立能使他們花時間在家庭上的工作生涯。

再來,我們需要創造重視無支薪照顧的彈性工作環境,我們也需要放棄將單獨只有母親貢獻或父親貢獻(較少程度上)的密集式育兒視為唯一負責任的育兒形式。一個“彈性育兒”的規範會將父母置於擴及社區及之外的廣泛照顧者互助網中央,它能夠使小孩接觸多樣化的環境,且能夠依靠許多照顧者的支持長大,因而受益。

改變常規是必須的,但不足夠。僱主需要重建工作和職業,以提供他們員工完成掙錢和照顧任務的彈性。彈性的工作與職業的架構也激勵勞工塑造他們每日的行程和職業軌跡,以配合他們家庭照顧責任的波動。

我們也需要認出街坊、社群和城市的照顧結構。在今日的經濟結構,需要很大的群居去撫養小孩和任何需要他人照顧的依賴者。因為女性已不再能免費提供這類支持,是時候去認出其固有的價值、經濟上的價值與社會需求,從嬰兒期、幼兒期到青春期及進入老年期,提供所有生命階段的高品質照護。

此三個原則應該指引新的常規的建造和實行──工作與照顧上的性別平等;工作場合與家之間的整合;支持所有的勞工平衡賺取收入與照顧他人。這些提議似乎是不切實際的,但幻想我們沒有它們能打造繁榮的社會,更是不切實際。事實上,若沒有制度重建,以提供解決工作照顧衝突的平等主義方式,我們的國家和經濟會在不適當、個人策略的修修補補間掙扎,使得不安定和不堪負荷的公民人數上升。

好消息是大眾擁護政策支持能夠廣泛實行。最近的研究顯示,美國人希望平等的工作照顧政策,並支持就業的母親和照顧家庭的父親。政治上的挑戰也許艱鉅,但努力實施新的政策如帶薪家事假(paid family leave),是美國人克服僵持局面的跡象。停止為不是普羅女性與男性製造的問題責怪他們了,相反地,以每個家庭認為最好的方式創造調和家庭與工作的支持。未來並非預先註定的,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去克服性別革命的延緩,並且完成無法再否認的性別革命。

 

 

發表迴響

你的電子郵件位址並不會被公開。 必要欄位標記為 *